“确保那里不会发生有意义的事情”

Youtube的评论机制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如今的巨型企业对言论、互联网社区、以及产品运作模式的态度

关于Youtube对评论的限制机制

  是的，Youtube会限制那些有意义的评论。

  本次的内容是关于一个ZDF（德国电视二台）于2010年前后的德国历史的纪录片，我尽量用简短的文字描述上下文。该纪录片名叫《Die Deutschen》 (“The Germans”)，每一集都几乎是一个40多分钟小短剧，演出和讲述都相当生动，以一个个关键历史人物为中心讲述德国从查理曼时代到二战的德国历史。我记得大概在2012年前后有人把它搬运到了优酷网并自制了字幕，我当时看过华伦斯坦的那一集，后来我找到了全部的内容，看了很多遍，所以对其中的一些画面印象相当深刻。

  而今天的视频主体是这个纪录片的一个节选片段，地址为：https://www.youtube.com/watch?v=xScjkrcaAcc ，这段内容位于《Die Deutschen》的第二季第8集，讲述普奥战争中的克尼格雷茨战役（Battle of Königgrätz），这场1866年的战斗在轻武器历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普鲁士的德莱赛击针枪（Dreyse-Zündnadelgewehr）首次登场，让后装枪第一次起到了决定性作用。然后我发现，这个发布于2009年的视频和我在《Die Deutschen》中看到的画面并不完全相同，它拥有一段展示德莱赛步枪工作原理的动画，这个动画准确地反映了一些德莱赛区别于现代步枪的设计，并且和剧情场景衔接得非常完美。但我不记得我在《Die Deutschen》中看到过这个画面，我调出我的资源，发现确实不一样，我手中的纪录片长度不仅较短，连配音也不同。我又检查了ZDF官网的纪录片，以及网络上其他的纪录片资源，发现都与我手中的相同。这个视频上传于2009年，而《Die Deutschen》的第二季于2010年12月才发布，显然，ZDF官网于2010年发布的这个纪录片是经过压缩重新剪辑的，这些镜头之前至少已经发布过一次。而我又找不到关于该纪录片是否被翻拍、重制的任何信息，于是我打算在评论区提问，也许有人会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评论内容大概如下：

I have a question about this documentary, can anyone answer it?
I know that most of the footage in the video is the same as the documentary “The Germans” (Die Deutschen) produced by ZDF, which I have watched many times and impressive. The footage of the Battle of Königgrätz appeared in the season 2 episode 8 “Ludwig II. und die Bayern”, which is 43 minutes long (all the movies in this documentary is 43 minutes). But this video made me realize that the dubbing and some footage are not exactly the same as the documentary I saw, which means that they are two different movies. You can compare this video with the documentary link below:
The 43-minute version on Ytb: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4-pAWQG97B8
The documentary on the official website of ZDF (same as above): https://www.zdf.de/dokumentation/terra-x/die-deutschen-140.html
In this video, at 0:15 we can see that the working of the Dreyse needle rifle. Which is quite outstanding because it shows some significant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Dreyse rifle and modern rifle, such as the primer being placed in the middle of the cartridge but not in the end. In contrast, the 43-minute official version edits out this animation, and the entire Königgrätz fighting scene only lasts 60 seconds, which seems to be make together quite hastily.
English Wikipedia shows that this episode was produced in December 2010, and I can’t find any information about the documentary being remade. And This video uploaded in 2009, it means, all of these footages had been released at least once before this documentary.
This makes me wonder if ZDF has a longer, more complete version of the documentary in Germany? I hope someone can provide useful information on this.

  结果，这段评论发不出去。准确的说，是被ytb的系统删掉了。评论发布后，客户端会看到评论已经被成功发布在了评论列表里，但是，我们只要再次刷新这个视频页面，就会发现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任何已经评论过的痕迹。这点上相当具有迷惑性，因为人们通常并不会对自己发布过的一条评论进行反复检查，这造成了评论已经成功发布的假象。还有为什么说是大概内容呢，因为这段评论发不出去，我反复修改了其中可能影响到正常发布的内容，最可能的就是这两条链接，它们被修改为”ytb deleted my comment so I have to remove links but you can find them easily both on ytb and the official site of ZDF”。结果并没有起作用。rifle、gun之类的不算什么敏感词，因为别人也能正常发布。因为类似的事情我一两年前也碰到过，当时通过换节点的方式解决了这个问题，于是我猜测，是否是因为我的魔法节点被太多人使用，导致Google限制了这个节点呢？我尝试了全局魔法，没有几个亚洲人会用的德国、法国线路等，然而依旧不能评论。

  难道是这段评论有什么很敏感的字眼，或是视频主体本身较为敏感导致操作被限制？我想大概没有，2009年的视频，讲述19世纪的、和现今欧洲政治格局几乎完全没有冲突和争议的历史，一把枪店里买不到弹药，超市抢匪也看不上，只存在于古董商和博物馆的老枪，能有什么问题？

  视频太旧太老导致被限制评论？最近一条评论显示在2天前发布。

  于是，我写下了简短的”well good video!”，点击发布…

按最新时间排序

按照热度排序（自己的评论会自动显示在最上）

是的，评论成功…立刻就成功了，即使过了十几分钟，评论依然好好地挂在那里，这当然算是成功发布了。

  这相当令人迷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搜索了相关的问题，发现确实有很多人都遇到了这样的问题。但关键点在于，如果说评论含有敏感内容会被删除，通常这并没有那么难以理解，比如一个人试图发布关于某个奥地利画家的具有煽动性的历史言论而遭到删除，那是因为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社区群体的主流观点都不支持这样做，这种结果至少不和常识冲突。那么要如何解释我的评论被删掉了呢？

  思来想去，结合上面的实验结果，我觉得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的评论太长了。对，没错，只是因为它太长了。但准确来说，这段话只是“看起来太长了”，实际上并不长。它只拥有不到2000个英文字符，不到300个单词，也就是说，在计算机数据存储中只会占用不到2kB的容量，而Google的数据中心可能是这个地球上容量最大的服务器之一，不可能容纳不下这小小的2kB。结论是，一个人说的话被删除，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它看起来有点长，这听起来相当滑稽，我上学的时候老师通常都会觉得我写太少字数不够，写个论文也怕页数少，然后今天有人反而觉得我写的太多？这和我在国内见到的censorship完全不同，在国内互联网上我当然也被删过无数次，可是从来没有因为“写的多”这种原因而被系统删掉过，为什么ytb倾向于只允许让这些非常简短的评论出现在评论列表里呢？难道论述一个问题，通过列出证据，讲述完整的前因后果，表达自己的猜想和推测，是有问题的吗，不能超过特定的文本长度？

为什么youtube讨厌的这样的“长篇大论”？

  基于其他用户的反馈，我们可以对此进行猜测。“长篇大论”评论带来的显而易见的直接后果是用户之间的深度讨论，通常情况下人们的讨论的主体之间总是会存在信息不对称，或者说是一定程度的分歧，这是人类社会里完全正常的现象，这样的讨论就是一种信息互补的过程，否则就没有任何讨论的必要。而ytb显然不希望看到视频的评论区发生过多的讨论，就像我们在其他互联网社区平台看到的那样，那些能够达到上百层评论的“楼中楼”。ytb不希望这些发生的原因也肯定不是硬件容量问题，而是可能担心用户的深度讨论带来的种种麻烦，甚至是法律责任。我们可以看到在很多相当critical的视频内容下是关闭评论区的（显示“评论已关闭”），而从很多信息上可以得知，不止视频发布者拥有关闭评论区的权力，更多情况下是ytb介入强制关闭了特定视频的评论区。

  ytb官方显然是被这些评论区中带来的种种问题搞得不耐烦了，因为检查海量的视频的评论区必定需要相当的人力成本，所以采用了限制评论长度的方式来变相压制用户之间的深度讨论交互。那为什么又允许用户们评论一些无关痛痒的句子呢？可能对于ytb这样的巨型企业来说，他们要的是一个“花园式”的视频：有很多播放、点赞和收藏，有很多简短的夸赞，一些没有争议、无关痛痒的宣泄，没有踩（这点ytb早已经实装了），就像楚门世界（Truman Show）一样的模拟，用户只在有限的互动范围里活动。总的来说，就是在最大化商业流量的情况下避免一切可能的麻烦。

  但从结果来看，这样的规则当然会把一个互联网社区的整体水平导向客观上的反智主义——用户看不到有意义的论述。这让人感觉到不舒服，我见过一些本地gov主导的项目网站的评论区，并且有过被强制要求发布评论的经历，那里最后呈现的结果是什么呢，就是活人们伪装出的机器人社区，每个人都像机器人一样说着无关痛痒、毫无意义的话和不知道从哪复制粘贴过来的句子，而这一切的目的就是给大家呈现出一个假的评论区，那里不会产生任何麻烦，但当他们消灭掉一切他们认为的麻烦的时候，当然也就跟着消灭了创造力。很可惜，今天硅谷的这些精英们把200X年原本如此具有创造力的社区引向了中庸，引向了与互联网精神相悖的一面。然而我更怕有一天，这些整段整段的话——或者任何超过12个字符长度的单词，都会被自动转写为一个简简单单的“crimethink”，那可能也就只有“goodwise good video”能被发出来了。

  最后，如果有人能知道本文开头提到的问题的答案，也欢迎解答，我已经移除了ytb的测试评论，可以通过issue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