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的选择》

从来没有在这里写过小说，今天写一个，重生之我在家里洗碗…

星期六，累了一周的小李醒了，妻子已经给他和两岁大的女儿做好了早饭，小李走出卧室，秋日的阳光照进他那巴掌大点的租房，终于能有一个休息的日子，小李看着宝贝女儿和辛劳的妻子，就觉得连这些冰冷的水泥地板也看起来那么有温度。

吃完饭妻子说，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刚吃了药，得去再睡一会，让小李先把碗洗了，然后带着女儿出去玩。小李从来不觉得洗碗是麻烦事，他可喜欢洗碗了，在他看来每解决一个最脏的锅都能让妻子好好休息一下，每刷一个干净光亮的盘子都能保证宝贝女儿下顿饭的卫生，这些都是给自己的家添的一砖一瓦。

小李才刚刚洗完了两只盘子，一旁的手机就响起那个刺耳的电话铃，是他的老板：

“小李，怎么不回消息？给你发的那个XXX你看了吗？”

“啊..这个，你说的那个，我正在看…”

“没事的话现在就过来，这是今早上面刚公布的项目，任务很紧，我们现在都已经在公司了，就差你没来了。”

小李顿时感觉血液直往头顶窜，就像被抽了一巴掌一样恼火，而恰好这时，倒霉的女儿又不小心碰碎了一个刚洗好的碗，碎片摔得到处都是，吓得她哇哇就哭。

然后不知怎么就爆发了一顿大吵，小李最终扔下锅碗和一地狼藉，出门走了，家里只剩下哭泣的妻子和女儿。再后来，几乎每天都是这样。

多少年的感情，一起走过的路，培养出来的信任，童年的阴影…装订出一个破碎家庭的故事。

多年后，面对民政局门口的长队，不再年轻的小李却再也想不起那个温暖惬意的周末上午，他无处伸冤，只能反复问自己，这一切都是从哪里开始不对劲的？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他走在街对面的石板路上，又辣又烫的廉价白酒早已弄得他神志不清，这些年发生太多事，他想不起来，也不再愿意去想这了，中年人的吵闹声和快速驶过的汽车鸣笛声混杂在一起，混合得越来越均匀，直至无法分清，昏昏沉沉之间，他好像又听到了什么声音渐渐清晰了起来。

好像是开水壶的声音。

小李猛地睁开双眼。

秋日的阳光从小窗户照进那个狭小的卧室，他爬起来走到门口，年轻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正在一起吃早饭，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么温暖的景象了。

“我..我这是穿越回过去了吗…？”小李愣在原地。

“赶快来吃饭啊你，睡那么久，你一会把碗洗一下，我都连续洗了多少天了你也该洗一次碗了吧？”妻子在卧室门外喊道。

“啊好好，我一定洗！”

“洗完了带女儿出去转转呗，外面天气挺好的，我吃了药得再睡一会，你带她去玩。”

“好，我带她去玩！”

“你今天怎么这么听话了？”妻子的语气总是这么略带戏谑。

那个电话果然还是响了，看着手机界面上老板山水画风格的大头像，小李没有犹豫，一只手死死地按住了电源键，刺耳的铃声音调在断电的一瞬间失真熄灭，像是一头野兽最后的嚎叫。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黑洞洞的手机屏幕上只剩下了自己的脸，小李紧骤眉头，冷冷说出几个字：

“你吃屎去吧。”

女儿同样也打碎了碗，小李不慌不忙地收拾完地上所有的碎碗片，就连那些最为细小的碎渣也没漏掉。安慰好受惊的女儿：“没关系啦，这个叫碎碎平安嘛！”

看着草地上翻来翻去的宝贝女儿，听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小李在草坪上坐了下来，天空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蓝过。

周一的例行会议上，小李被老板和同事们骂的狗血淋头，说他是懒虫，说他不求上进，没有事业心，完全跟公司倡导的文化背道而驰，根本不像年轻人该有的样子。甚至连那些和他关系不错的人也开始数落他的种种不是。老板原来觉得，这回必须让小李丢尽脸面才行，结果小李不仅没有一丝悔改认错的意思，反而表情轻松，面带微笑。这让老板十分不爽，他下定决心要把小李赶走，到时候看他还怎么笑的出来！老板开始动用手段，暗自推动同事们孤立小李，事事专挑小李的毛病，扣小李的绩效钱。不出意外，一个月后，小李主动提出了辞职。这下老板大获全胜，他打开公司的监控屏幕，就想看看小李这个故意和他作对的刺头临走前的落魄模样，没想到，这小伙子从头到尾都开开心心的，昂首挺胸健步如飞，头都不回地走了。

向来喜欢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的老板，那天吃晚饭的时候却异常地沉默。他知道事情变了，他败了，而这只是个开始。

小李这下成了“灵活就业人员”，要么出门打打零工，不打零工了就只能运营运营自媒体弄出点饭钱，因为妻子也没有收入，小李家的日子过的十分窘迫，有时候夫妻俩每天就煮几根面条就算一顿饭了，但他在女儿的开销上却从不抠搜，毕竟亲眼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一想到她再也不用整天面对恐惧和泪水，再穷也都还算是幸福的。

后来小李和妻子也都找到了工作，妻子就开始经常抱怨说，别人家的男人都赚了多少多少钱啦，房啊车的都买了几个了，谁谁又晋升到什么岗了，而小李总是在找工作——做上几个月——离职上不断循环，折腾多年下来啥都没弄到，简直是废物一个。每当提到这些，小李就会给妻子巴拉巴拉讲一个关于什么平行时空的离谱故事，还说，他是从另一个时间线穿越回来的。

“得了吧你，一把年纪的人了还看这些东西，你这么牛，还能穿越，咋没见给咱透露一下彩票买几号？金价股票哪年大涨？”

“这个我没法预测，因为关于未来那端，我不是所有事情都记得，更何况你说的这些东西属于叫二级混沌系统，本来就是没法预测的。”

“去去去别扯了，洗碗去！”

又是很多很多年过去了，小李真的老了，变成老李了，头发稀疏，疾病缠身。这期间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女儿早已成家立业远走高飞，而妻子前些年就去世了，老李很想她，每天都在想，他很遗憾的是不能和她老了一起每天散步，如果是那样该多好，他每天就这么幻想着，随便到处走。

孤身一人的老李不知怎么就走到了民政局的大门口，当年中年人排长队的景象再也没有了，现在只能偶尔看到前来领证的你侬我侬的小年轻们。老李看着看着，就想起了自己和妻子，他感谢妻子是个知足的人，她虽然总是爱叨叨这那，但即便他穷成那样，即便他被所有人看不起，她也从没想过真正抛弃这个家。而他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也总算是在命运的指引下看清了大是大非。正是这些对人性的坚守，让他们共同渡过一个又一个难关，叫那些暗中的黑手，精心设计的把戏，那些摧毁了一个个普通家庭的怪物们，全都在这个小人物这里栽了跟头。

老李的路也走到头了，他胸口一紧，倒在了地上。

只剩几口气的老李用力地睁开眼睛，他看到一缕熟悉的阳光透过小树林，照在面前的石板路上，他的脸就贴在路面上，他已经感觉不到石板的冰冷，却似乎能感觉到那阳光的温暖。他闭上眼睛，好像又听见妻子在喊他的名字，而他就像当年走出公司大门时一样开心。谁能定义他这样小人物的成功和失败呢，除了他自己恐怕没有人能。而在他的世界里，他永远都是那个大获全胜，笑到了最后的人。